今天我们讨论易经的第十八卦——山风蛊卦。
蛊:元亨,利涉大川。先甲三日,后甲三日。
象曰:山下有风,蛊;君子以振民育德。
初六:干父之蛊,有子,考无咎,厉终吉。
九二:干母之蛊,不可贞。
九三:干父,小有悔,无大咎。
六四:裕父之蛊,往见吝。
六五:干父之蛊,用誉。
上九:不事王侯,高尚其事。
1. 释卦名
蛊的本义是腹中的虫子,可以使人得病腐坏,引申为败坏、迷乱之事。
前人释蛊为“事”,序卦传中说:“以喜随人者,必有事,故受之以蛊,蛊者事也。”此说有点牵强。
我的观点:以卦理论,随卦上泽下震,是顺其自然之卦,而蛊卦的卦画则是随卦的颠倒,此即不顺从自然之道,所以会得病腐坏,故有蛊乱之事。
以卦象论,蛊卦下巽为迷惑,上艮为蓄止,内有疑惑应当及时纾解之,而不是蓄止之,心中之迷惑积累得越多,好比是腹中之蛊虫繁衍得越盛,则必将得病,故谓之蛊。
以时节论,随卦是龙蛇蛰伏的深秋,而蛊卦则是冬天之卦。蛊卦上艮山而下巽木,这是山上之草木零落之象,故以之比喻冬天。
以历史作喻,蛊卦正对应西晋八王之乱。六五以阴居上卦之中,乃昏聩之晋愍帝司马衷;上九以阳而居后宫之位,这是干政之皇后贾南风;公卿六四爻乃庸碌无能之外戚杨骏等;九三是以赵王司马伦为代表的地方诸侯;九二以阳履柔蛊卦初六工作,乃虎视眈眈欲有所作为之士族大家;初六为萎靡消极的平民阶层。
2. 蛊卦卦辞
卦辞:元亨,利涉大川。先甲三日,后甲三日。
元亨:蛊本身并无亨通之义,蛊卦之亨,乃是在蛊乱之中,打开了一个新的局面,有希望的萌芽在。好比是冬天之时,草木凋零,然而新的种子已在地下悄悄萌动,等待着春天的到来。元者,周代以农历十月为一年之终,冬天则是一年之始,故谓之元,元者,始也。
利涉大川:以季节论,蛊卦是冬天之卦,河流结冰,故可以踏冰过河。以卦理论,蛊卦下巽为疑惑,上艮为止,此一步而三观望,小心谨慎之极,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,有此谨慎之心,故可以渡过大河。
利涉大川即勇于担当责任,渡过此蛊乱之劫难。
蛊卦中并无大川之象,大川之象是来自于地天泰卦。泰卦初九阳爻往而去到上卦六爻处,上六阴爻来而至于下卦初爻处,则得蛊卦。泰卦上坤为川,下乾为健,故有涉大川之象,初九阳爻往而去到上爻处,则坤川可涉,故谓之利涉。
先甲三日,后甲三日:两千年来大家为这句话吵翻了天,各种解释都有。
六年前我与友人夏晚卿联句,曾出过一个上联:帝辛武丁问卜,先甲三日,后甲三日。夏晚卿对得也好:阿难迦叶求法,经藏一部,论藏一部。
在十天干中,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,甲向前数三日即是辛,向后数三日即是丁。我的上联里,帝辛武丁都是商王,帝辛之辛即是先甲三日,武丁之丁即是后甲三日。
这联句只是文字游戏,自无所谓。这里面涉及的问题,就是对先甲三日后甲三日的一种传统解释,历来很多易家都把十天干套用进去,认为先甲三日就是辛,后甲三日就是丁。
他们中又分为几派,一派认为辛日与丁日是吉日,先甲三日后甲三日是说做事要挑选良辰吉日;一派认为这是纳甲之学,即把十天干纳入到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里,东方甲乙木,则甲便是东方;还有人说先甲三日、后甲三日,再加上甲日一共七天,里面暗含着某种天文星期的观念。
我的观点,先甲后甲之说,当用后天卦位考量,指的是地天泰卦,是说蛊卦乃从泰卦而来。
甲就是草木种子之萌甲,是春天的象征。我们看后天卦位图,震为春天为甲,震甲之先三位为乾,故谓之先甲三日;震甲之后三位为坤,故谓之后甲三日。下乾上坤则成地天泰卦。
占得此爻者,当秉持审慎之心而担当责任,有所作为。
3. 蛊卦象辞
象辞:山下有风,蛊;君子以振民育德。
蛊卦上艮为山,下巽为风,故其象曰“山下有风”。
又蛊卦上艮为手为振,下据六四、六五二阴,二阴为民,故有振民之象。下卦为巽,巽一阴生于乾阳之下,能育阴德,故谓之育德。
所谓振民育德者,即振奋民众之精神,使其不再萎靡,培育其良好之德性。当此天下蛊乱之时,民风萎靡,故宜有所振作。
4. 蛊卦爻辞
(1) 初六:干父之蛊。有子,考;无咎。厉,终吉。
干父之蛊:通常认为这句话的意思是继承父亲之事业,即把蛊字释作事业。这个还是不太妥帖,更好的说法是收拾前辈留下的烂摊子,干与其说是继承,不如说是继承兼纠正。
乾为父,初六爻变,则下卦成乾,但此处之父乃是从后天八卦方位的对应关系而来。
后天八卦中,巽卦正对的是乾卦,乾为父,巽则是在乾的对立面,故曰干父,乃干犯之干,纠正其蛊乱之错误也。
有子,考,无咎:此与前者的“干父之蛊”并非出自一人,而是另一个卜官的爻辞。初六以阴居阳,阴是无子之象,初六爻变则成阳实,故曰有子。初六爻变后,下卦成乾,乾为父考,故曰“有子,考”。即初六爻变则成乾的意思。
当蛊卦之时,下民靡靡,巽为驯顺无为,所以不可以济河,初六爻变则成乾,有刚健之精神,此方可以渡过大难。安静无为是没有出路的,好比是两晋之交的社会,初六之民不可以安于现状,要认识到危险已来临,五胡将要乱华,宜及早过江。出走呢,未必能够有好的结果,但留下来一定很悲惨,所以作易者劝之以动,示之无咎。
厉,终吉:这是第三个卜官的爻辞,是说情况已经非常危厉了,及时有所行动,此方可以得吉,否则不吉。
占得此爻者,此时情况已十分危险。前辈靡靡,我不可靡靡,当振作精神,有所作为,如此才可以免于大难。
(2) 九二:干母之蛊,不可贞。
干母之蛊:坤为母,我们看蛊卦与九二爻变后的艮卦,两卦都没有坤母之象,这就是我前面讲“干父之蛊”的“父”字并非直接来自于爻变的原因。这个卜官比较特别一些,他习惯于用后天的卦位来作说明。
九二爻变,则下卦成艮。我们看后天八卦图,艮卦的对位为坤,所以艮是坤的对立面。干母之蛊即纠正母辈的蛊乱错误。
不可贞:即要作出改变,不可不变。九二以阳履柔,其位不正,此乃只顾自家而不可以表率下民之象,如此持续下去,民心沦丧,其难不远。此亦是要求九二之士绅阶层担当起民间意见领袖的职责,不可继续萎靡下去。
占得此爻者,不可只顾自身利益,当团结最广大的民众,共克时艰。
(3) 九三:干父,小有悔,无大咎。
干父:下卦为巽,巽在后天八卦中的对位为乾父,故有干父之象,干父者,与父辈相抵牾也。当此蛊乱之时,父辈做得不对,就应该指出来,进行纠正,否则就有大危险。
345爻为震,为长子,长子自有干父之职责。
小有悔,无大咎:依卦理,长子抵牾父辈,在伦理上这是不应该的,所以是小有悔。但当此蛊乱之时,九三位列诸侯,稍一不慎则丧家亡国,父辈如有不当,子侄虽犯父颜,亦不可不加以纠正,如此才可以无大咎。这是可以说通的。
我更倾向于另一种断句“小,有悔;无大,咎”。阳大阴小,九三爻变则为阴,下卦成坎陷,故曰有悔。九三爻变,则阳爻消失,此即无大,无大则有咎。
以爻象论,九三爻以阳居刚,此朝乾夕惕之刚健君子也,正宜拨乱反正,整顿山河。若是爻变,则成只顾一己之私的阴谋之主。好比是西晋之赵王司马伦,剿除杨骏是对的,可是他却只为了夺皇权而祸乱朝政,残害天下,这就大大的不应该了。此即无大则咎。
占得此爻者,宜光明刚健,不可阴谋图私。
(4) 六四:裕父之蛊,往见吝。
六四爻居上卦之初,上卦为艮,艮在后天八卦中的对位为坤母,则此处应该是“干母之蛊”才对,但易经很灵活,作易者根据六四以阴居柔的性质,又换了一种更为恰当的描述:裕父之蛊。
裕者,宽容也,由之任之的意思。六四爻以阴居柔,乃明哲保身清静无为之象,他作为公卿,当此蛊乱之时,却只是一味的敷衍塞责唯唯诺诺,任凭君主胡乱施为,这怎么可以呢!
上卦艮为止为容蓄,六四爻变,则234爻成乾为父,所以曰裕父之蛊。
往见吝之往,同于履卦初爻之“往无咎”之往。往见吝即长此以往,必遭灾吝。六四明哲保身之公卿,贪图一时之苟安,而不顾万世之灾患,等到家国之大难来临,将何以逃?池鱼之殃蛊卦初六工作,故其恨之,新亭之泣,可不哀哉!
占得此爻者,不可苟且偷安,须担当起自己的职责,勇于拨乱反正。
(5) 六五:干父之蛊,用誉。
六五爻变,则上卦成巽,在后天八卦中与乾父对位,故有干父之象。
用誉者,变则有誉也。六五以阴居上卦之中,此乃晋愍帝司马衷之流,暗懦昏庸,肉糜之讥,正其宜也,处此蛊乱之世,如何可久!故须变阴柔为阳刚,振作精神,再正乾坤,如此才可以有光荣之誉。
占得此爻者,已是众叛亲离,遭到架空,宜当机立断,痛改前非。
(6) 上九:不事王侯,高尚其事。
上九以阳居柔,处后宫之位,是贾南风等后宫干政祸乱朝纲之流也。
不事王侯者,上九变阳为阴,以成坤柔,让后宫的归后宫,让君王的归君王,后宫不越俎代庖,不从事于王侯之事也。
高尚其事者,处世无为也,上九爻变则上卦成坤,坤象无为。
占得此爻者,宜回归本分,以清净无为为务。
蛊卦至此就解完了,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晓得后天八卦在这里面的作用,否则这个卦就解不通了。前儒因不知此理,所以多是解得牵强附会,乱七八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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